邰谧侠 (Misha Tadd) 南开大学哲学院副教授、博士生导师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访问学者 中国文化的传播,实际上也是一种文化的翻译过程。即我们如何将中国文化翻译成西方文化。这同时也是一个解释的过程,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去考虑,如何用西方的文化去解释、去翻译中国文化,它应该被翻译成什么样的东西。例如《老子》,有人选择把它翻译成宗教,有人选择把它翻译成哲学。而不同的翻译,对老子的传播产生了不同的影响。 最早翻译《老子》的是来华的传教士们,他们遵守文化格义的方法,从宗教信仰角度诠释《老子》,将《老子》中的“道”解释为西方的“上帝”。他们要向西方世界的人证明中国人也有天主教,中国人只是把“上帝”称之为“道”。他们想证明中西方文化本质上的同一性,所以他们读出来的《老子》是比较特殊的。 《老子》德语译本封面 《老子》英语译本封面 其实很多译本都会强调《老子》是神秘主义,或者强调它是跟宗教有关系。例如芝加哥大学曾有一位博士生,他的博士论文《美国宗教经典:〈道德经〉》,他认为老子的《道德经》在美国就是一个宗教经典。他之所以产生这样的理解,原因是很复杂的。《老子》的很多译本,译者不是直接从《老子》汉语底本译为外文,而是从汉语译成的外语本再转译为第三种语言的《老子》译本。转译大大增加了译本的数量。此外有很多译本是同种语言间的转译。《老子》被译成某一语种后,以该语种为母语的译者对之融入自身理解,又以该语种写出新的译本,因此与真正的《老子》相距甚远。由于他们大多都是参考的同一语言的译本,因此我把它称之为“语内转译”。这种“语内转译”译本非常常见,全球有几百种。 这些“语内转译”的译本也被翻译成其他语言,所以《老子》的传播就形成了一个很复杂的脉络,有的例子很是有趣。比如说在伊朗,《老子》也是很受欢迎的,波斯语的《老子》大约有43种,但其中很多译本不是直接从汉语翻译的,而是从英语或者法语翻译成波斯语,所以原译本译者的理解和观念也被翻译传播到了伊朗。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脉络了,如果没有从宏观的角度去学习,很难发现这种现象。中国哲学与德国哲学的交往由来已久,比如说海德格尔和道家思想的关系,或者马丁·布伯将《庄子》翻译成德语,所以很多人研究德语的《老子》,但是受语言所限,他们只关注中国哲学在德国和德语语境下的影响,没有去思考德语的《老子》与其他语种的《老子》有什么关系。正是因为这样,这些复杂的脉络就被掩盖了起来。 所以该采用何种中国哲学的诠释理论与方法解读《老子》,这既是译者们在进行文化翻译时该思考到的问题,也是参照译本进行研究的后来者们应该思考的问题。 ——摘自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“世界汉学家口述史”访谈片段——
2024-12-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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